Coco

莹，我叫莹

 

 三

  我一直等着她唱完一首又一首，也敬业地帮她看了一整晚小狗和吉他。结束时，她对我说，谢谢你。

  我说，不客气，一起去散散步吧。

  四月底已经升温很久了，夜晚就算走在海边也不会特别冷。路边有小酒馆和小吃店还亮着灯。我们找了一家酒馆，一人点了一瓶烧酒，落座在外面露天的座位。

  她还是没有问我的名字，但我们聊天，她说她很喜欢用音乐表达自己，她喜欢大声唱歌，喜欢弹吉他弹钢琴。

  她说她的家人不支持她，她说她应该出来闯一闯。

  她说很高兴在应聘驻唱歌手时老板夸她唱腔特别，声音好听。

  我说你不对我好奇吗，我知道你叫什么，你都不问我的名字。

  她看着我的眼睛，她说没关系，一个名字可以生活，无数个名字也可以生活，我们是人与人的相遇，不是两个代号合在一起。

  大海在夜晚涨潮，海浪哗哗翻上来的声音很大，店门口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我有些喝醉了，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脑子已经接收不到她话里的信息，我看到她晶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越说越兴奋，她好像说，她写了很多歌，有很多首自作曲，没有人听过。

  我说，唱给我听吧，姐姐。

  大海深邃的蓝，海浪翻飞的灰，天际遥远的黑，酒馆门口暖光的黄，醉酒的人脸颊上迷人的红，她从包里拿出她的手麦，纯粹的白。

  我拿过看，手柄上印着四个粉色的字母，一个名字。

  ROSE

  一般酒馆里都有驻唱歌手。莹问老板要来立麦的设备，调试好吉他，在柔软的沙子上放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

  按理说她是第一次弹奏她的自作曲，但是自然流畅得仿佛她已在众人面前演唱过无数次。透过她闭着眼睛全心演唱的面容，我好像看到一个在无人的地方一次又一次起舞，一次又一次灰灭，又一次又一次燃烧的灵魂。

  “All my love is gone”

  “You broke my heart just for fun，took my love just left me numb.”

  “I can feel the pain can you”

  “You had to be the one to let me down,to color me blue”

  “All my love is gone,now you dead and gone”

  晚风吹起她的头发，一个唱着我的爱已化成泡影的心碎的女孩。

  我静静听着，再一次感受莹强大的共情能力。唱歌时的莹有种魔力，会让你安静，会让你柔软。她只是投入在自己的演唱中，但同时，她会给你建造出一个想象的温房，把你包裹在只有她的声音环绕的世界里。可她自己全然不知，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我甘愿接受。

  有的人只是坐在那里唱歌，就有一种小小的，遗世独立般的永恒感。

  此刻我觉得，虽然刚刚聊了那么多，但自己离她还是好远好远。

  她看向我，这是第三次，这个漂亮的生命朝向我了。我鼓掌，说真好听，不一般的好听。

  她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样有才华的她，像颗珍珠，此刻在深蓝色的苍穹下温润地闪着光，源源不断向外输出温和的力量。